考场纪律必须“误伤”才算严肃？

　　参加今年6月8日高考英语考试时，福建考生小云 因为午睡后一时疏忽，戴着手表（一块指针式的手表，非智能手表）进入了考场。当她发现这个问题之后，立刻主动报告监考老师并将手表上缴，然而遗憾的是，虽 然小云属于“自首”，但是考点还是按《国家教育考试违规处理办法》禁止“携带规定以外的物品进入考场”的规定，取消了她的英语成绩。（《海峡都市报》6月 17日）

　　对这个严苛的处罚，很多人拍手称快：非如此不足以彰显考试纪律的严肃性。果然如此吗？

　　在这次事件 中，小云在发现误戴手表进了考场后，主动向监考老师上缴手表，稍有点法律常识的人，就会想到“自首”这个概念，而且是“过失犯罪的自首”。哪怕是杀人这样 的刑事犯罪，自首都可以从轻减轻，但是为什么一个考生误戴手表进考场，就不可以因为“自首”而从轻了呢？

　　其实，之前还发生过另一件 事，监考老师因为怀疑考生的眼镜有问题涉嫌作弊，强行将其眼镜摘下，导致严重影响考生的考试心情。当时就引发了很多讨论：“刚性”的考试纪律面前能不能 “柔性”操作？能不能在考试之后对眼镜进行检视？一旦查出问题来，也可以取消考试成绩，并不会影响实质处理结果。

　　有人说：这是为了体现考场纪律（法律）的严肃性。有人说：教育部《国家教育考试违规处理办法》没有“自首”“考后检查”等内容。

　　但是，没有“自首”等细化内容，恰恰证明了考场纪律需要“进化”，以应对当初制定规则时没设想到的特殊情况，防止机械适用考纪造成的误伤。难道不是这样的吗？

　　凯文·凯利在他的名著《失控》中，不厌其烦地探讨“系统的自我进化”和适应问题。其实，考场纪律也罢，法律也罢，都有一个进化的过程，才能适应现实。因为任何一个法条都可能遭遇当初立法者未设想到的情景，而一旦机械适用，就可能会违背基本公平原则。

　　拿 破仑时代公布的《法国民法典》，虽然号称适用至今，其实每个法条后面都打了多个补丁，以适应当初立法者没有想到的现实情况。考场纪律也是如此，近几年来电 子技术的突飞猛进，眼镜、手表纷纷成为高科技的电子通讯产品，魔高一尺，道高一丈，所以高考纪律也进化了：禁止携带手表、金属眼镜等入场，甚至适用了“白 名单”制度（只许携带身份证等明令允许携带的物品），否则就按作弊处理。

　　这当然是对的，但这也引发了对于特殊情况的细化处理问题。 要明白，防止手表进入考场，是为了防止作弊，而不是惩罚携带手表行为本身，不应本末倒置。从实体上说，小云的指针手表不可能进行电讯作弊；从程序上说，小 云主动向监考老师上缴手表了，表明她并没有作弊的主观意图。当然，目前的考场纪律中没有“自首”等特殊情况的处理，这说明考场纪律还需要“进化”。

　　其 实，作为一个缺乏法治传统的国家，不少人对于纪律（法律）有一种“中二情结”，认为制度必须是死的，必须不能变通，必须“误伤到好人”，才能体现纪律（法 律）的严肃性。这种“法不容情”是对法治的一种误解；这种认为规则越是能“误伤”，越是体现规则严肃性的想法，是一种“中二病”。

　　最后，还是回到梁漱溟先生的那个追问上：“这个世界会好吗？”当然会变好。前提是将法律（规章、纪律）本身看成一个能够进化、实现自我适应的有机组织系统，而不是阻挠它的自我调整，为它的粗糙、为它的机械适用、为它的“误伤”而喝彩。

　　从 考场当场强制摘眼镜，到对主动上缴手表的考生仍按作弊处理，说明了教育部公布的、仅有34个条款的《国家教育考试违规处理办法》，无论是实体还是程序上， 都有改进空间，教育部门有必要根据现实问题，提出更详细的指引，方便监考老师操作。其实，觉得考试纪律必须“误伤”考生才算体现严肃性的，是一种“法治中 二病”。